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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【连理枝】
 风从耳旁呼啸而过,背后似有什么破空而来。

 陆正要转身,一柄大刀横在他面前,唰的一下斩断袭来的长箭。

 岳泽打得头大汗,一面隔开对面的士卒,一面埋怨道:“你们两个!这些事能不能回去再说么,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…”

 四下里杀声响起。

 容萤环顾四周,马贼从四面八方涌进来,冲着那车上的陪嫁与一干侍卫酣战着。原来是真的有贼?她不知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找来的,但近处的几个人都是面孔。

 岳泽、陆、天儒…还有岑景?

 马蹄声如惊涛骇,一波一波溅起滚滚烟尘。裴天儒不会功夫,又是个惜命之人,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,眼看人已经救到,他甩鞭向身旁的一匹马,骏马吃痛地长鸣一声,朝他二人跑来。

 远处的居河见事情不妙,隔开马贼就想往这边追,怎料被一柄寒气迫人的长刀隔断,岳泽跳上车同他纠,陆则抱起容萤上了马,飞快朝来路奔去。

 头没入了地底,最后一丝亮光也沉寂在了夜里,他们将喊叫声甩在了身后,于林中策马疾驰,泥土在马蹄下飞扬,葱葱郁郁的树木自身边擦过。

 “天儒他们呢?”

 “我们商量好了碰头之处,他们会去的。”

 “怎么会有马贼?”

 他语气不冷不热:“裴天儒的主意。”

 容萤不再问了,看着视线中逐渐往后倒退的景物,一瞬间让她回到了那个凄的雨夜,陆曾经无数次救她于水火,可容萤一直觉得,在那个晚上,她的记忆是最深刻的。

 追兵随时可能找上来,他们马不蹄停地赶路,陆提前来把这近处的山头树林摸了个遍,知道哪里最容易躲藏,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轻易甩掉尾巴。

 弯弯绕绕跑了‮夜一‬,到晚上气候更加冷了,马匹行路的速度也缓下来。容萤正靠在他前,察觉到马儿已不再奔跑,她抬起头,“到了?”

 陆‮头摇‬说没有,他声音低哑,胳膊显然在轻颤。

 “…只是有点累。”

 意识到他还受着伤,眼下那些口子早就凝固,容萤忙松手,“那歇会儿吧。”

 安静的山间听到了清脆的水声,陆迟疑了下,点头道:“嗯。”

 他驱马行至小溪旁,翻身下去,脚刚着地,容萤就看见他身形不稳地晃了晃,心下不忍:“我自己下来,不用你抱。”

 话音才落,陆就揽着她的,轻轻松松地托下马背。

 容萤扶着他的手臂问:“你不疼么?”

 “不要紧。”

 陆她的头发,走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,淡淡的腥红随清溪动,他解开衣衫,想清理伤口,但因为皮与衣袍已连在了一起,这个举动令他不自觉颤抖。陆轻轻颦眉,袍从靴边出一把小刀,作势想割断衣服。

 容萤却忽然轻笑出声。

 他的手顿住,“怎么了?”

 “没怎么,就是想起…”她走过来,轻柔地从他手中去过小刀,眉目低垂,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附近的袍子。

 “想起那时候,你也是这样的。”

 陆怔了许久才记起前情种种。

 是啊。

 他心道,那都是…八年前的事了。

 一个毫无地位的剑客,一个瘦小怯弱的孩子。

 而他的姑娘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。

 奔波劳碌了一天,那匹马儿弯下脖子无声无息地饮水。陆倚树而靠,容萤就蹲在他身旁,拧了帕子细细清洗伤口。

 她动作很轻,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疼痛,陆难得有这样惬意放松的一刻,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她。

 妃的翟衣要比嫁衣更鲜,在夜中衬得她精致无比。布条一层一层间,遮住口那道大伤,陆虽已没什么力气,还是伸出手,眷恋的‮摸抚‬她的脸颊。

 容萤替他包扎好,这才抬头,两手把他的胳膊抱着。

 “难受吗?睡会儿吧,我看安静得很,他们段时间内追不上来的。”

 陆倦倦地‮头摇‬:“没事…你没受伤吧?”

 “没,他们不敢伤我。”

 他笑了笑,“那就好。”

 陆合上眼睛,隔了不多久又睁开,像是在为什么而执着着,就是不愿闭目。

 看久了,容萤也奇怪:“都困成这样了,怎么不睡呢?”

 他仍旧‮头摇‬,转而笑道:“你穿这身好看…”

 闻言,她愣了下,心头欢喜不已,忙挑眉凑到他面前,“好看吧?做这衣裳可花了不少心思的,陪嫁里还有套吉服,比这个更好看。”

 说完有点遗憾,“可惜不能带走。”

 容萤挨在他身旁坐下,陆高出她许多,她头一歪,正好能靠在口,一个舒舒服服,刚刚好的位置。

 溪上悬着一轮新月,月华如水,既清冷,又柔情。

 这样的景,他们也曾在永都县那间小院里看过。

 犹记当,她年纪尚小,举着荷田中摘来的荷叶,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,再从那一头跑到这一头。而他只是坐在台阶上,边含着淡淡的笑,一如现在。

 “陆。”

 “嗯?”

 容萤歪在他肩头,望着月亮,“先前说的话,还记得么?”

 陆心思有点散:“哪一句?”

 “你说,我要是不哭了,你就娶我。”

 他‮子身‬一僵,容萤却转过头,眉宇轻扬,“大丈夫一言九鼎,说话可要算话。”

 趁他失神之际,她柔声道:“陆,成亲吧。”

 他们已经错过太久,也等了太久了。

 这世间哪有时光可以重来?过去的早已过去,哪怕重生一回展开的也是新的篇章。

 人生总是要留有很多遗憾的,最应当把握的不是曾经,也不是未来,而是当下。

 容萤说要成亲,那绝对不会只是玩笑话。

 她就着那把刀,扯过裙摆,四四方方地裁了一块盖头,鲜的红色,像血一般浓稠。

 陆呆呆地看着她将这块红布打了个旋飘然罩在头上。

 这抹殷红晃着他的眼。

 耳畔仿佛能听到大婚当那些热闹的炮仗声,周围都是来庆贺的朝中同僚,喧哗一盖过一

 他拿着红绸的一端,看到那一端袅娜娉婷的女子。

 透过一层朱红的轻纱,她的眉眼显得愈发朦胧,似乎隔着千山万水,前世今生。

 “从前,你是八抬大轿我过门的吧?”容萤在盖头下笑道,“那现在随便一点好了,算是便宜了那辈子的我。”

 两个无父无母的人,不用拜高堂也不必请亲朋好友,只对着那轮明月,缓缓跪下。当是答谢老天爷给的这段情缘,也是许诺此生不离不弃,生死相伴。

 陆膛的伤不能大动,拜完了天地,容萤扶着他坐回去,简陋的盖头被他两指掀下,抬眸时对上他温柔的目光。那一瞬,她整颗心都软了。

 没有花轿,没有酒宴,也没有繁文缛节。如此的荒唐的成亲,陆还是头一次遇到,但又觉得这样的婚礼远远比那个七年的奢华场面来得更加美好。

 他把那方盖头仔细的叠好,认真收入怀中。

 “委屈你了。”

 “知道委屈我,往后就得再对我好些。”容萤赖在他身上,又怕碰到伤口,不敢靠着,“那些都是虚礼,不过唯一可惜的是…”

 她故意停了停没说下去。

 陆问:“可惜什么?”

 容萤转过脸,“自然可惜不能房咯。”

 “…”知道他现在没力气,容萤偏笑得狡黠,凑过去恶作剧似的拿手指轻抚他的,摩挲了半天,陆只觉上发热。

 见他喉结滚动,似在咽,容萤干脆移下去摸他脖颈。

 她离他越来越近,几乎咫尺之间,陆轻轻合上眼,过了半晌只听容萤噗嗤一笑。

 她指尖划过锁骨,故意问,“你那表情,是要干嘛呀?”

 “…没什么。”

 容萤扬起眉:“你明明就想我亲你。”

 “我没有!”

 “哎呀,一把年纪了还不肯说实话。”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,容萤偏不吻他,一双手沿着心口往下滑,避开他的伤,落到‮腹小‬上,随后隔着衣物在他‮身下‬握了握。

 陆几乎是要跳起来,又碍于伤势只能坐着,他咬紧牙关望向她,容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
 “容萤!”

 “好相公,别气嘛。”她笑嘻嘻道,“房花烛夜,不能做好歹能摸呀,是不是?”

 “…”她还很体贴地点点头:“你要觉得亏,不如我让你摸回来?”

 “…你先松手。”

 容萤憋着笑,也担心影响他的伤,终于松开手,算是放过他。

 陆靠回树上,息不定。

 “脸红得这么厉害?莫不是病了?”她掌心覆在他额头。陆把她不老实的手摁住,“别闹了。”

 “怎么就闹了,关心你呀。”容萤眨眨眼。

 他啼笑皆非,口气中带了些许无奈:“乘人之危,你等我伤好…”

 “伤好怎样?不好又怎样?”

 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没说话。

 见他脸色是真的苍白,容萤心道玩过头了,忙去接了点水来喂他。

 一口还没喝完,隐约听到什么动静,连低头吃草的马也警惕地踱了踱步子。

 陆颦起眉:“有人。”

 这个时候有不速之客可不是好对付的,容萤本能地将陆掩在自己身后,马蹄声渐渐近,她闭住呼吸,草丛中沙沙作响。

 不多时,听到一个熟悉的语气,“什么鬼地方,这么冷的天还有王八在爬…”

 容萤闻言松了口气。

 岳泽牵着马,拨开杂草,呸了呸嘴里吃到的泥土,一回神看到他们俩,倒是一愣。

 “你们…”

 说狼狈不愧狈,说暧昧不暧昧的姿势,叫他不知要怎么形容。

 静默了半天,裴天儒从后面探出头,微微一笑:“都在啊,没事就好。”  M.vk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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